殷夫《别了,哥哥》
殷夫(1909-1931),原名徐柏庭、徐祖华,浙江象山人,“左联五烈士”之一,现代“普罗诗歌”(无产阶级诗歌)成就最高的诗人。殷夫早期诗作多为吟咏爱情、呼唤光明之作,充满青春的浪漫和幻想。参加革命实际工作后,殷夫的诗风为之一变,他创作了一批境界阔大,格调雄浑的“红色鼓动诗”,代表作有《血字》组诗、《五一歌》等。殷夫牺牲后,鲁迅为他的诗集《孩儿塔》作序,对其诗篇作了很高的评价:“这是东方的微光,是林中的响箭,是冬末的萌芽,是进军的第一步,是对于前驱者的爱的大纛,也是对摧残者的憎的丰碑。”
《别了,哥哥》系组诗《红字》中的一首,作于1929年“四·一二”两周年的那一天,它是诗人与自己所属的有产阶级告别的宣言。殷夫的哥哥徐培根当时在国民党政府任职,后官至航空署长,殷夫曾两次被捕,都是他保出来的。这首诗没有当时的许多“普罗诗歌”标语化、口号化的通病,而是一首能够从情感上打动读者的诗篇,其动人的力量主要来自于诗人把“手足之情”与“阶级仇恨”两种对立情感交织在一起表现,对这种复杂情感状态的把握,使诗篇拥有了某种“人情味”。
别了,哥哥!(算作是向一个“阶级”的告别词吧!)--殷 夫
别了,我最亲爱的哥哥,你的来函促成了我的决心,恨的是不能握一握最后的手,再独立地向前途踏进。
二十年来手足的爱和怜,二十年来的保护和抚养,请在最后的一滴泪水里,收回吧,作为恶梦一场。
你诚意的教导使我感激,你牺牲的培植使我钦佩,但这不能留住我不向你告别,我不能不向别方转变。
在你的一方,哟,哥哥,有的是,安逸,功业和名号,是治者们荣赏的爵禄,或是薄纸糊成的高帽。只要我,答应一声说,“我进去听指示的圈套,”我很容易能够获得一切,从名号直至纸帽。但你的弟弟现在饥渴,饥渴着的是永久的真理,不要荣誉,不要功建,只望向真理的王国进礼。因此机械的悲鸣扰了他的美梦,因此劳苦群众的呼号震动心灵,因此他尽日尽夜地忧愁,想做个普罗米修士偷给人间以光明。真理和愤怒使他强硬,他再不怕天帝的咆哮,他要牺牲去他的生命,更不要那纸糊的高帽。这,就是你弟弟的前途,这前途满站着危崖荆棘,又有的是黑的死,和白的骨,又有的是砭人肌筋的冰雹风雪。但他决心要踏上前去,真理的伟光在地平线下闪照,死的恐怖都辟易远退,热的心火会把冰雪溶消。
别了,哥哥,别了,此后各走前途,再见的机会是在,当我们和你隶属着的阶级交了战火。